屬於這一代的情緒 : 從《民困愁城》到《一念無明》

Cultural Studies@Lingnan 文化研究@嶺南, Sep 2017

電影《一念無明》上映期間,大眾就電影的主題及內容引起不少討論,亦重新引起社會大眾對躁鬱症,甚至精神病患的關注。不少評論指出,《一念無明》透過阿東及其父親的視角,赤裸裸地道出不少香港人正在面對的困境 (困局)。本文希望藉《一念無明》中各人面對的情緒困局,嘗試套用於《民困愁城》(甯應斌、何春蕤,2012) 一書中對「現代性的情感」的觀點作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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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這一代的情緒 : 從《民困愁城》到《一念無明》

Cultural Studies@Lingnan 文化研究@嶺南 從《民困愁城》到《一念無明》。文化研究@嶺南,59。檢自 0 Kit Man WONG 0 0 This 文化評論 Criticism is brought to you for free and open access by the Department of Cultural Studies at Digital Commons @ Lingnan University. It has been accepted for inclusion in Cultural Recommended Citation Part of the Critical and Cultural Studies Commons; and the Social Psychology and Interaction - Commons 屬於這一代人的情緒──從《民困愁城》到《一念無明》 黃潔雯 前言 電影《一念無明》以躁鬱症(Bipolar Disorder)為主題,講述患有躁鬱症的男主 角阿東(余文樂飾),因為父親(曾志偉飾)無故離家,需獨自肩負照顧長期 病患的母親(金燕玲飾)的責任。阿東於照顧母親的過程中卻因意外而被控殺 害親母,隨之被判入住精神病院。直至一天父親接阿東出院,安排與其同住於 狹窄的劏房中。阿東出院後,與好友及未婚妻(方皓玟飾)重新聯絡,但其 「精神病患康復者」的身份使他於社交、求職和感情上都未能被接納,情緒再 度陷入低谷。同時,阿東的父親對照顧兒子表現得心力交瘁,阿東亦對父親當 年離家一事耿耿於懷。日夕相處後,父親漸漸代入阿東的處境,了解到阿東的 情況非如外界對躁鬱症般難以理解,阿東最終亦對父親離家一事釋懷。 電影上映期間,大眾就電影的主題及內容引起不少討論,亦重新引起社會大眾 對躁鬱症,甚至精神病患(躁鬱症一般被定義為情緒病,從現代醫學角度被界 定為輕度精神病之一,電影直接將躁鬱症歸納為精神病)的關注。不少評論指 出,電影透過阿東及其父親的視角,赤裸裸地道出不少香港人正在面對的困境 (困局)。因此,本文希望藉《一念無明》中各人面對的情緒困局,嘗試套用 於《民困愁城》(甯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一書中對「現代性的情感」 的觀點作分析。 「現代性的情感」 根據醫院管理局的定義,躁鬱症患者會同時出現躁狂和抑鬱兩種情緒:躁狂時, 情緒非常高漲,表現得異常興奮,自信十足,滿腦子主意,無法靜止下來;抑 鬱時,卻對所有事情完全失去興趣,沒有活力,憂鬱悲觀。1「躁鬱」容易被當 成「抑鬱」,因為躁期的徵狀與一般亢奮情緒相似,表面上難以判別,患者通 常會在處於鬱期時較易察覺自身的情緒偏差。 電影中阿東剛離開精神病院時,積極應徵新工作,以及重新投入往日的社交圈 子,期間表露出其「躁」的情緒,表現過分積極進取,甚至被認為具侵略性。 例如阿東於好友婚禮上走上舞台指摘台下親友,以及追問友人介紹工作的進度; 及後,他發現好友自殺和未婚妻並未原諒自己後,情緒轉趨向「鬱」,連日只 瑟縮於床上,缺乏求生意志。 於現今資本主義社會中,看重表現效能、生產性與積極性,人們生活在忙碌、 焦躁、過動的氛圍下,「躁」的情緒某程度甚至被視為可增加生產力與效能, 但情緒上揚後則無可避免地下沉趨鬱,而這個「鬱」就是情緒跌至谷底深淵的 「不能動」。「躁」充滿了強烈的動力和動機,「鬱」則趨向消極不作為,躁 鬱症者時而「過動」,時而「不能動」,形成一種社會普遍難以接受的偏差行 為。然而,此兩種各走極端的情緒在現代卻成為普遍現象,《民困愁城》中稱 之為「現代性的情感」,而這種情感與現代的特定社會結構與發展密切相關 (頁四十三)。 被社會建構的「不正常」病患者 《民困愁城》中指出,心理疾病的意義是由社會賦予的,社會為了控制偏差而 建構出各種個人心理疾病,而一旦被標籤為病患,那麼疾病也就變得更真實。 1 「醫院管理局智友站」網頁: http://www21.ha.org.hk/smartpatient/tc/chronicdiseases_zone/details.html?id=182#1 然而,提倡心理疾病虛構論的學者 Thomas S. Szasz 則否認心理疾病的存在,認 為醫療專業將偏差行為病理化,反對非自願的精神醫療。他認為社會將人的行 為或觀念做比較,對這些行為或觀念有否偏差作出了判斷,但這些人或許只是 情緒上有問題,有“problems in living”,可是他們沒有病(甯應斌、何春蕤, 二零一二年,頁八十四至八十六)。電影中,阿東出院後,父親負起照顧阿東 的責任,不時提醒阿東服藥,然而阿東卻認為自己並沒有所謂的「病」,不需 要依靠藥物,多番逃避甚至假裝服藥,反映出其為非自願接受精神醫療的取向, 可是於普遍認同精神疾病醫療化的社會中,這種反抗顯得軟弱無力。 疏離的家庭關係 反精神醫療派學者 Claude Steiner 認為,我們處於一個各方面都存在壓迫的社會 裏,而「民困愁城」的原因不在於人們自身,而在於他們彼此疏離的關係(甯 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頁八十二至八十三)。 戲中阿東自小與家庭關係疏離,儘管他自願留在家中照顧患病的母親,但卻不 斷被母親羞辱與打罵。阿東於照顧母親的過程中不斷忍讓,長年啟動強迫的情 緒勞動模式,控制自己的情緒表達。另外,父親多年前離家,拋下阿東與患病 母親,即使後來父親接阿東出院、照顧他的起居,阿東亦一直未能釋懷,認為 儘管 Steiner 屬於較激進的反精神醫療派,但其認為精神醫療是靈魂癒合的闡述 仍然值得留意。他指出,精神醫療是靈魂癒合的工作,在乎雙向的對話,非關 專業醫學,理應是任何人都能從事的(甯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頁八十 三)。戲中阿東一直欠缺雙向的對話,親人如是,醫生如是。惟直至入住父親 的劏房後,認識到鄰居小孩余生,才有真正的對象展開一場雙向的對話。電影 結尾阿東與余生於天台對話的場景,更可看出一種靈魂被癒合的釋懷感。 反思不能排解情緒 電影中阿東的未婚妻 Jenny 帶阿東到教會分享見證,以自以為理性的方法,希望 阿東在教會中得到反思與「贖罪」得機會。Jenny 在台上以一種寬恕的姿態表示 已經「原諒」了阿東,卻同時聲淚俱下細訴對阿東的指控,認為他一手摧毀了 自己對未來的幸福的期許,言辭中卻借宗教之名,流露出 Jenny 對阿東不能排解 的怨恨。 教會中的見證,往往盛載著很多人的憤恨、抱怨與傷痕,信徒們希望能於教會 中得到反思與「救贖」,這代表他們已簡單地將這些情緒定性為「罪」。教友 們將自己放在一個道德高地,企圖介入別人的生命,自以為能成為別人的救世 主 ,「饒恕」這些分享見證的教友,「接納」他們成為教會的一份子。(馬斯 特,二零一七年) 然而,理性的反思與「被反思」,均難以解決非理性的情緒,相反,這種情感 的反思性只會造成情感爆炸。(甯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頁四十二) Jenny 的見證顯然沒有真正原諒了阿東,她仍然怨恨阿東令她由一片幸福的生活 中跌入谷底,一無所有,於是她於見證途中失控崩潰痛哭。而台下的阿東對自 己的病患與過去在陌生又公開的環境下被公開,表現得不知所措,既受傷害亦 燃燒殆盡的醫療專業人員 《一念無明》中,阿東與父親見精神科醫生的一幕令不少人印象深刻。精神科 醫生機械式地用毫無情感的語調向阿東詢問病情,而過程中他只看著電腦屏幕 不停輸入醫療記錄,最後甚至直接詢問阿東是否有自殺念頭,更表示如果有自 殺念頭,需要安排阿東再次入院接受治療,阿東否認後便隨即處方藥物及預約 下次覆診時間。 《民困愁城》一書中,作者列出五項令憂鬱症得以廣泛傳播,並取代精神分裂 成為近年社會對心理健康關注的焦點的主要成因。其中一點指出,在醫療專業 的建構推動下,心理情緒醫療化益趨普遍,「使人們相信心理疾病與生理疾病 一樣有病因與症狀,需要醫生與醫藥,所以也必須隨時注意病狀病徵和求診。」 (頁九十八)如是者,各種情緒病遂成為了心理情緒醫療化的產物。 然而,心理情緒醫療化除了建構出各種的現代心理疾病,同時亦產生了「副作 用」──醫療專業人員的情緒燃燒殆盡。精神科的醫療專業人員往往需要用自 己的心,去承載病人不同的強烈情緒,從而找出病因、提供協助,因此需要對 醫療專業人員的情緒有很高的要求。惟醫療專業人員自身亦為血肉之軀,面對 堆積如山的個案難免會感到無力與自責,甚至會消耗自己的情緒,出現 “Burnout”(燃燒殆盡)的情況:變得非人性化並且懷着一種負面、厭惡、憤 世嫉俗的情感,將對方視之為冷冰冰的一件物件(崔永豪醫生,二零一七年)。 醫療專業人員長年累月面對這種「將患者情緒建築在醫療人員的情緒之上」的 工作環境,容易使他們產生自我保護意識,不再投放情感與病人建立關係,造 成電影中的機械式應診現象,病者與醫生缺乏信任,難以如實分享病況,雙方 皆吃力不討好。 總結:屬於這一代人的情緒 Christopher Lasch 曾於The Culture of Narcissism 一書中說:「每個時代都會發展屬 於自身的特殊心理病態形式。」(甯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頁九十六) 筆者嘗試透過以上各個切入點,將《一念無明》中主角阿東的「躁鬱」,甚或 戲中各人表現出的情緒,套用到《民困愁城》一書針對「憂鬱」發展出來的觀 點中。雖然兩種情緒的本質存在差異,但於現今社會的氛圍而言,兩者的成因 均有極其相似的現代性。 雖然我們不能簡單地斷言一種情緒的產生,只基於單一的社會或個人原因, 「既不能被化約為簡單社會壓迫的產物,也不能被當作社會為了控制偏差行為 而虛構的心理疾病。」(甯應斌、何春蕤,二零一二年,頁六十)但我們可以 嘗試透過分析情緒產生的各種原因,了解各種情緒,並與之共存共生。套用甯 應斌、何春蕤於《民困愁城》中的一句話:「我們還在摸索中,we are still in trouble。」(頁一百四十三) 參考書目/報章: 1. 甯應斌、何春蕤(2012)。《民困愁城:憂鬱症、情緒管理、現代性的黑 暗面》。台北:台灣社會研究雜誌社。 2. 崔永豪醫生(2017 年 4 月 13 日),《一念無明》中那個已經 burnout 的精 神科醫生。〈關鍵評論網〉:https://hk.thenewslens.com/article/65792 3. 馬斯特(2017 年 4 月 10 日),一念無明,你有幾明。〈信仰百川〉: http://faith100.org/%E4%B8%80%E5%BF%B5%E7%84%A1%E6%98%8E%EF%B C%8C%E4%BD%A0%E6%9C%89%E5%B9%BE%E6%98%8E/41095 (...trunc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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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t Man WONG. 屬於這一代的情緒 : 從《民困愁城》到《一念無明》, Cultural Studies@Lingnan 文化研究@嶺南, 2017, pp. 12, Volume 59, Issue 1,